狐狸偷意象

山上一棵大树，树上一只鸟巢

我坐在蓝天下唱歌，歌声飞向山下

路过的猎人停下来向我招一招手

他枣红的马达达的奔跑敲击我心坎

我亲眼看见有人从我的诗里偷走意象

此人长着一张小小的脸儿，像只狐狸

狐狸偷意象，别有一番趣味

我装作打个盹，她又偷走了我诗中的岩石

我翻身上马，追赶乌鸦

而放走狐狸。狐狸抱起我诗中的岩石

她如果落水，我还得扔下一根稻草

五月的风吹翻了大树

鸟巢里滚落一只狐狸

她在偷吃什么呢？她吃鸟

她吃岩石里的意象

我从山上下来

马背上驼着好吃的意象

我唱山歌，唱翻了大树与鸟巢

我自称侠客多年，其实我侠骨柔情

任由狐狸跟踪在我的马后

马儿呀你莫放屁

马儿呀你莫踢腿

让狐狸紧紧尾随

只是她的小脸儿快贴近马屁股了

天使望故乡

月光照亮故乡

我的故乡在月光照亮的地方

妈妈在汴河边浣洗衣裳

她的腰身是一段故乡的河流

爸爸在汴河边伐木

他的斧头砍掉了狂风与暴雨

天使是一个小孩子

她背上长着两只翘膀，火焰似的扇动

我躺在月光里

我梦见天使扇动翘膀向我飞来

天使天使

我梦中的小孩，你把故乡带到月亮上

长大后我才明白

故乡原来是妈妈怀里的孩子，她长得像我的模样

枝头鸟

我抓住枯枝，折断枯枝

发呆的枝头鸟，它站在枝头差一点滑倒

我扶住枝头鸟，它的爪子像铁丝

它的头像坚硬的意象，差点滑倒

我看见冷空气扶住了它的翅膀

它颤抖着起飞，又害怕飞起来

它只要一飞起来，枯枝就会喀嚓一声折断

就像我的手一伸出去，它就大叫

天气寒冷，新年来到

枝头鸟在打盹，等待枯枝弹起的那一刻

镇上的树

镇上的树，蹲下身体

都是矮小的树

镇上的树缓慢地渡过光阴

淋着雨水，默默低头

镇上的树，站直身体

都是细高的树

镇上的树，孤独地渡过光阴

好像看透了这里的世事

松土

我荷锄，在午后

一阵清凉的风中

我赤脚

脚趾像泥土的孩子

在泥土里，我突然获得了

一阵清凉的恩惠

像幼小的蚯蚓

松软的泥土啊

再舒服一些

蔬菜

我提起一竹篮蔬菜

企图从肥硕的菜叶中间

找出肉虫子

我喜欢紫色的茄子

刚好滴着水珠的那种

我抚摸茄子

我轻轻叮嘱:你要听我的话啊！

而青椒，像我童年的敌人

突然

他咬住了我的手指

――这该死的尖嘴兽！

雨后

残存的一滴一滴的屋檐水

滴在粗石板上

又溅起

我听见雨水渗入石板的声音

我还听见

隔壁奶奶推开木窗的声音

吱嘎

吱嘎

像雨水开裂了

怀念灰兔子

     ——给童年

灰兔子，草丛里的不速之客

它吃草根，吃我的童年

明亮的童年蹦蹦跳跳

两只逃来的灰兔子

好像我鼓起腮帮子，在故乡的园子

翻跟头，然后躲藏到天明

灰兔子灰兔子我们一起睡着了

月亮升起，露水落在眼帘

灰兔子灰兔子，毛绒绒的童年

幼小的幻想长出短小的尾巴

好像我童年光滑的词语，出现在清晨

打水的邻居路过，天边的云彩奔涌

哦灰兔子灰兔子，小孩子惊讶你的逃离

夜里失眠，想像长大了像灰兔子

从门缝里逃离，天边的云彩涌动

邻居衰老不堪，故乡的园子长满了杂草

汴河，白龙

那一年洪水滔天，白龙上天

汴河水横冲直撞，第二年，白龙下地

天与地都分不清

鸭棚倾倒，巨浪带着鸭群上天

那一年我6岁，见证人间奇迹

那一年我欣喜若狂，见证白龙上青天

汴河，仙女

一个老人，他看到一个仙女

在汴河中央梳头，她的脸看不清

她的后背光滑如鱼

她的倒影让老人迷恋

仙女梳完头在河边走来走去

一会儿又钻到水底，一会儿又出现在村里

她会是谁家的姑娘

她腰身纤细，手上的木梳像一条小鱼

真俊

小时候，我坐在清晨的鸟鸣声里

妈妈对着我自言自语：你真俊

我的面容在汴河里浮现时

我一惊，真俊原来是这样的

小动物在汴河里嘻戏，溅起水花

芦花在汴河两岸飞舞，真俊

我的脸在故乡明媚的阳光里穿梭

小女孩的喜乐无限延长了皖北的傍晚

灯火点点，汴河慢慢静下来

我在故乡兴奋的脸明暗闪烁，真俊

宝贝你最美

雪地里弹吉它，雪花飞

姑娘穿红衣，靴子踢踏，手指飞舞

小马驹走来走去，兴奋的表情像姑娘

宝贝你最美

我冻僵的手指弹拨小马驹

四蹄踢踏，嘴唇咧开

笑得像姑娘，宝贝你最美

我的宝贝雪地里的宝贝

给你一点音乐，给你一点点刺激

哎呀呀我的宝贝让你知道你最美

让你知道你最美，我的宝贝

美好的四蹄踩住吉它，我误以为

小马驹是我的吉它，我弹奏你圆鼓鼓的腰身

绸缎的皮毛，柔软的红舌头

哎呀呀我的宝贝让你知道你最美

呛人的音乐喷了你一脸

呛人的喘息喷了我一脸

一颗星星照着我入睡

那是一颗夏夜的星星，现在是秋夜了

它还在西天上悬挂，让我难以入眠

我不知它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它明晃晃地悬挂在那里

像与我有着千古不变的关系

我发现它跟着我进入了客厅

落在桌上的水杯里，我一饮而尽

我吞下了星星，这冰凉的天上的小神仙

一阵凉意

卡在我的咽喉，我轻声咳了咳

小神仙出来吧，我是喜欢你的

但一夜又一夜

它还是悬挂在西天上

好像它的命运就是悬而未决

就是陪着我难以入眠，这是在入秋后

还发生着的事情

我请求西天上的小神仙

你可以照着我，但要让我入睡

要让我在睡梦里把你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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